今天上班時不知為什麼無緣故的跌了一大跤 小腿骨上的皮肉摔了幾道傷 痛死我了
一早回家便秀給我媽看 以為她會秀秀我的
沒想到她還拍手大笑說: 大象跌倒了 好想看
我就知道我一定不是她親生的 她也跟我說過我是她撿回來養的
笑完還問我說中午要買什麼給她吃 棒賽吼哩甲啦
每次叫人跑好遠去買她想吃的東西回來 都只吃個兩口就不吃了
我都跟她說:要不是看在你把我養大和你現在身體不好 我不會只是臭罵你
我還要海扁你一頓 再用塞的全倒進你嘴裡 吃不完給我含著 等晚餐再吃
她又開始大笑了 但始終都是躺在床上多.....
其實 臭罵對方跟放狠話好像是我們之間溝通的相處方式
我們聊天更是沒有忌諱 什麼都聊 任何禁忌的話題對我們都不是問題
有時因為意見不合還會動手來個假性打架 相互拍打揮拳作勢
然後她雙手硬拉著我耳朵不放 我也扯著她的頭髮 在雙方互相求饒放手後才又一起哈哈大笑
上次帶她去看牙醫 在等待的同時我們聊了有關於人的七情六慾和婚外情
引來旁邊患者的側目 我想他一定在猜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帶她回醫院複診時 我用輪椅推著她 聊著聊著又因意見不合而吵嘴了起來
經過了樓梯間 我叫她等我一下 她問:怎麼了
我說先去幫你買個保險 等會兒沒人看見時我就可以把你推下樓梯
省得日後照顧你又有保險金可以拿 真是兩全其美
這次她又哈哈大笑了 在輪椅上
推她進了診間 她還得意洋洋的跟醫生炫耀我的孝心 看來我真的該動手了
這幾天發現她手腳都沒有血色 順道向醫生提出
醫生診斷後 說應該是血液循環太差 幫我們立即轉診心臟科作檢查
回家的路上 我騎機車載著她 她是整個人趴在我背上
我知道 她身體很不舒服
一路上我一句話都沒說 只是心想 下星期請個幾天假
在家好好的陪她 一起聊天 一起看電視 一起睡覺 她要吃什麼不管多遠
我都一定去幫她買回來 也不吵嘴 靜靜的在一起都好
我心裡真的是這樣想的
中午買了她愛吃的東西回來後 她一樣的只吃了兩口便說吃不下了
這回很難得的我並沒有生氣 只說先擱著吧 等下想吃再吃
我只是覺得好累好想睡 腳又好痛 晚上還得上班
睡前我還撒嬌的跑去躺在她身邊抱著她親親她 直到她嫌我煩一把把我推開我才回去睡
走出她房門之前 她還朝著我做了個鬼臉 不理她 當沒看見
我心想 你的臉早已老到變形了再加上病容 其實可以不必如此大費週張的擠鬼臉
晚上大概接近十點 突然聽到我哥喊著:兔ㄟ 快起來 趕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我哥也才剛下班回到家
從睡夢中驚醒 衝出房門才發現她昏倒在浴室裡 我趕緊打了電話叫救護車
再和我哥把她抬出來 救護人員一到 立即作急救的動作 再馬上送到醫院
到醫院等了一陣子 醫生出來說已盡力搶救了 但還是回天乏術
我哥開始連絡其他的親人 其實親近的人也不多了 就阿姨家跟舅舅家而已
我默默的走到她身旁 望著她 我沒有哭
醫生走了過來跟我說 你有什麼話想跟她說 她現在還是聽得到的 醫生說完便離開了
我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握著她的手 溫溫的
我有什麼話想跟你說呢!?
媽 哩麥咯煩惱啊 哩放心企 媽啊 哩麥咯煩惱啊 哩放心企啦
媽 哩麥咯煩惱啊 哩放心企啦 媽 哩麥咯煩惱啊 哩放心企啦......................
這是這時我唯一想跟她說的話 媽 你不要再擔心了 你放心的走吧
時間過了多久我也不清楚 我只是一直重複著這句話 我真的不希望你再為我們擔心
這樣我才能安心的跟你道別啊
我知道她一直以來對我們兄弟倆都有著很大的愧疚 當初她所做的一些事
造成我們大家很沉重的負擔 無論是心理 或 生理
我也知道她一直想去改善 想讓我們可以過得更好
但現實的殘酷總無情的摧殘我們所有的努力
阿姨跟舅媽趕到了 走到她身邊看了看 沒多說什麼 其實她的身體狀況大家心裡早都有數了
只是沒想到這麼突然而已
隨後她們和我哥便開始忙著醫院的事和連絡葬儀社做後續的處理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 直到站內人員來將她移往地下室太平間時 我仍緊握著她的手
從沒如此的握住過誰 更何況是一個已失去生命的人 此時她已沒有了體溫
那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溫度 很冰很冰 真的很冰
冰到會凍 冰到由手心直傳到心裡甚而將淚凍結
工作人員要將她移走時 阿姨看我一直握著她的手 便跟我說: 麥咯卡牽啦 (不要再牽著她了)
那一刻 我放開了她的手..... 隨在後 將她送往太平間
突然發現她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 於是我奔回家中想幫她找乾淨的衣服換上
走進她的房間 開始翻她的衣櫃 內衣內褲 我要找她最漂亮的衣服和她最喜歡的裙子
突然哥打電話回來說不用帶了 因為一早葬儀社將接手
禮儀師會為她清洗 和 幫她換上她該穿的衣服 叫我先休息 一早還要忙 他等一下就回來
坐在她的床沿 鬧鐘顯示在02:30 看著她平時的醫療用品 看著她的所有東西
看著她的床 想說 為什麼她現在沒有躺在這裡跟我說話 我睡覺前你明明還在的啊
瞬間 我的淚被解凍 雖然對這樣的事實早有心理準備
但仍抵擋不了那巨大的衝擊 進而把我掏空
我 嚎啕大哭了起來 雖說是嚎啕大哭 但卻沒有聲音 我真的在嚎啕大哭 但真的沒有聲音
只差沒有跳起來跌坐在地上用身體狂甩打滾 來平衡掉那我所無法承接的感受
沒有聲音的嚎啕大哭手裡還握著她的內褲跟奶罩
平時 她在家裡走動 要是跌坐在地上爬不起來 都會拼了命的把我給喊醒
只是這一次 為什麼沒有 我一點聲音都沒聽見
還是她有叫我喊我 是我睡得太沉沒聽到?如果是的話 那是不是我害死她的?
是我害死她的 這樣的念頭跟了我好久
後事辦完 在整理她的遺物時 跟我哥決定把她所有的東西全都丟掉
睹物真的會思人 眼不見為淨 該記得的自然就會記得 無需刻意
如果忘了 能忘記未嘗不是件好事
多年後的今天 和好朋友聊到我媽 說真的她的樣子我已有點模糊
好朋友不解的問為什麼會模糊 還是有照片可以看啊
模糊不是忘記 怎麼可能忘得了 只是照片 我不敢看 我真的不敢看
因為每次看都很不好受 那種感覺是所謂的痛嗎?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是一種腿軟外加大小便失禁的感覺 一不小心就會全都漏出來
其實 那一刻 我並不想放手 我想一直握下去 握到跟她一同化作了灰燼 永遠的在一起
雖然他是個爛媽媽 但我真的很愛她 愛 不是緊緊的依賴 愛 是該適時的放手
放了手 她才能飛 飛到一個讓她不再生病 不再擔心 可以快樂的地方
放了手 我也才能飛 飛到每一個我想去的角落
不必一起化成灰燼 還是可以在同一片天空裡遨翔
因為我知道她會看顧著我
曾經緊握過的 我都記得 當我張開緊握的雙手時
我慶幸 我擁有的是你完完全全的愛 而不是那被握到 碎掉的依賴
那一刻 我放開了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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